千岁_池崖

大沧长澹议和,为表诚意,因受人陷害,战败被俘的李熙得以重返长澹。
  青玉长阶下,李熙脱靴放簪,步步叩拜,双膝早跪出了血,却等不来老皇帝的一声平身。
  父皇嫌恶,母妃薨逝,兄弟阋墙,李熙千里迢迢从大沧回到长澹,却也只是从一个虎穴,回到另一个狼窟。
  野心和盘算都被掩藏在怯懦温顺的皮囊下。时逢天子重病,皇权旁落,阉人裴怀恩在朝堂之上跋扈独断,一手遮天。
  望着御座旁一身绯袍的权宦,李熙眼中晦暗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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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地位,在几个拼命拉拢自己的皇子中,裴怀恩另辟蹊径,选了性情最软弱、最好控制的李熙,亲手将李熙送上帝位。
  却不想,小傀儡一朝登基,绵羊转瞬化为豺狼,朝他露出利爪和尖牙。
  在这场白骨高垒的争斗中,年轻的帝王恩威并施,以情、以理、以雷霆手段,以雨露福泽,让他慢慢从一个执棋之人,心甘情愿沦为天子手中的一枚棋子,一柄利刃。
  蛇蝎权宦(裴怀恩)x芝麻汤圆(李熙),1v1+he;
  “折我身上骨,为汝手中刀。”
  /阅前请看/
  1. 攻是真太监,用手用道具,cp可拆不可逆。
  2. 攻在早年没掌权的落魄期给很多人做过0,还给受爹和受二哥做过0。
  3. 非双洁,攻在遇到受之前经常换船,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抖s疯批。
  4. 受看似软软很好rua,实际刀哥刀爸刀老公,凡事优先考虑自身安全和利益,间歇性缺大德。
  5. 不是什么权谋文正剧,主要搞对象的,中期真·相爱相杀,互相玩命的那种超级古早狗血味。

  内容标签: 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成长 美强惨 救赎
  主角视角李熙互动裴怀恩
  其它:晋江独家发表
  一句话简介:大奸臣x小糯米汤圆(芝麻馅的)
  立意:逆境亦要明志


第001章 祸星
  举国皆知,长澹六皇子李熙,是个逮谁克谁、命里带煞的祸星。
  “听说他出生当晚,天降一道雷,把咱长澹天子的御书房给劈了。”
  “何止,听说皇上本来信了钦天监的话,嫌他不吉利,要下旨弄死他,还是他远在漠北戍边的舅舅,邵毅轩邵大帅出面作保,才使他活命,结果你们猜怎么着……?”
  “人家邵大帅好心救他,把他从宫里接出来,养在身边十几年,结果他倒好,为了活命,竟然答应为大沧的探子引路!”
  “听说那场仗打得好惨,邵大帅为了救他,半边身子都被大沧骑兵的马蹄子踩烂了,昔日威风凛凛的邵家军,也从此变得一蹶不振。”
  “……”
  茶肆中人来人往,几名在此歇脚的散客凑成一桌,满脸写着苦大仇深,说到激愤处,不免把桌子拍得啪啪响。
  满座嘈杂中,一纤弱少年悄悄挤在这桌散客之间,饶有兴致地听。
  少年身旁,一高瘦行商边喝茶边唏嘘,说:“邵大帅死了,六皇子居然还活着,不仅活着,听说最近还要回来了。”
  少年听得兴起,便插话道:“几位言之凿凿,倒像是亲眼见着那邵家军怎么败的。”
  话音未落,十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。
  那行商原本不忿,正欲开口反驳,却在看清少年的模样后,倏地安静下来。
  面前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,蒙憧鹿眼,白净面庞,三千青丝散如朝云,眼波流转间,宛若小菩萨低眉,软软糯糯,温顺的像绵羊,使人见了就想亲近,全然生不出什么责怪之意。
  “……这、这还用亲眼看见吗?”
  须臾,行商回过神来,态度变得和缓很多,耐着性子给少年讲:“你年纪小,你爹娘大约没告诉你,当年钦天监一语成谶,放眼全天下,谁不知咱长澹六皇子是天狼星转世,八字有碍国运,沾谁谁死,在哪哪输。”
  少年就只是笑。
  那行商见少年笑容懵懂,便又说:“你看你还不信,我问你,他如果不是祸星,如果没给大沧传信,怎么被俘近两年,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?”
  闻言,少年藏在袖里的手蜷了蜷。
  “这倒也是。”少年眉眼弯弯地说:“如果不是因为他,此次平广之战,我军原本已是大获全胜,正要乘胜追击,狠狠敲上他们大沧一笔。”
  声音也糯糯的,带点不明显的鼻音。
  “对喽!就是这个理!”行商面带可惜地嘬了口茶,喃喃自语道:“关键时刻,谁能想到大沧忽然拿他来议和,还承诺归还失地,弄得咱二皇子答应不是,不答应也不是,连个继续攻打的理由都没有,前脚扎营,后脚撤兵,白白浪费好些粮草。”
  说着又转头,顺手给少年也添了杯茶。
  “说了这么半天,你是哪家的?叫什么名?”行商不放心地问:“最近这边闹流寇,你年纪轻轻的,没事还是早点回家,别在外面瞎逛。”
  少年听得连连点头,双手捧着茶碗,指尖白如玉。
  “真不巧,我是李家的。”少年垂着眼说:“我姓李,单名一个熙,家中父兄嫌我不吉利,不想见我,故而在外多逛逛。”
  “……”
  李家!国姓!李熙!
  啪嗒一声,茶碗陡然脱手,行商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。
  “你你你、你就是那个命里带煞、谁沾谁死的小天狼星!”行商大喊。
  一语激起千层浪,顷刻之间,在座茶客皆做鸟兽散,唯独行商没跑。
  离得太近了,腿软,跑不动。
  再说天狼星可是凶星,谁能想到凶星长这个模样!
  再说堂堂皇子还朝,就算再落魄,怎么可能连个护送仪仗也没有。
  然而,还不等这行商重新调整好面部表情,风吹沙起,忽有长箭破空!
  电光火石间,李熙一掌扣在这行商脑后,压着他低头。
  杀人箭擦耳而过,危机时刻,李熙扬声道:“玄鹄!知道你不待见我,但性命攸关,你还不来帮忙!”
  下一刻,一身黑衣的护卫方才现身,不情不愿地从树上跳下来,轻而易举替李熙接了刀。
 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,行商吓得都尿裤子了,只管哆哆嗦嗦地抱着头,涕泪横流道:“流、流寇!是流寇!钦天监所言不虚,祸星果然命里带煞,逮谁克谁!”
  感慨完就厥过去了。
  李熙懒得理他,抬头望向玄鹄提剑疾行的背影,意简言赅地说:“尽量留活口。”
  玄鹄头也不回,声音冷淡,只将两具咬舌自尽的尸体抛过来,说:“来不及了,他们都不是流寇,发觉一击不成,死得特别快。”
  李熙无言以对。
  第四次了,这是他被大沧释放后,第四次遭刺杀,幸好有玄鹄在。
  但是话又说回来,刺杀这种事,一回生二回熟,等真到了第三回 第四回,李熙的心中早已古井无波。
  血战过后,玄鹄还是绷着他那张死人脸,不肯笑一声。
  玄鹄是邵家的人,身手很好,寻常刺客在他这里过不了五招。当年邵家死了主帅,改由邵毅轩的儿子邵晏宁当家,此次李熙还朝,邵晏宁尽管不愿,却还是因为顾忌着父亲的遗志,派玄鹄来保护他。
  从大沧到长澹,有太多的人不希望李熙回来,为了保险起见,他们两个人只能乔装改扮,秘密绕道山间。
  身旁趴着的行商还没醒,看样子还得再晕一会,玄鹄对检查尸体这种事做得手到擒来,二话没说蹲下去,随意拨弄几下。
  窄袖束腿,是大沧的服饰。
  玄鹄冷冷地笑,说:“呵。”
  “呵,六殿下天赋异禀,在哪都能和别人结仇。”玄鹄语带深意地说:“长澹便罢了,怎么大沧那边也要杀你?两年前桓水一战,你不是他们的功臣吗?”
  李熙百口莫辩,只好说:“我没有为大沧带路,舅舅的死,我也很难过。”
  玄鹄不听辩解,不耐烦地摆手道:“六殿下,收起你那副委屈无辜的可怜样子吧,你的装模作样或许对大沧有用,对我却无用,我的三个兄弟都死在桓水,此次还朝,若非邵帅对我下了死命令,要我护着你,只怕我也会在刺杀你的这些人之中。”
  两年前在桓水,所有人都在传,邵毅轩原本可以带着邵家军撑过三天,等朝廷派援兵来,可惜就在第二天夜里,竟有人拿着李熙从不离身的腰牌混入城中,给埋伏在城外的大沧铁骑开门。
  证据确凿,辩之无用,再说——
  “再说若不是你,为何两国交恶这么久,你身为俘虏,却没死在大沧,而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?”
  如此清楚的事实就摆在眼前,就算用脚趾想,也该是大沧的皇帝自觉护不住李熙,便顺水推舟,将李熙当成了一枚弃子,放他回长澹自生自灭。
  “六殿下,通敌叛国是大罪,即便你是皇子,身上留着皇室的血。”玄鹄将眉眼压得极低,一字一顿道:“等我把你押入了京,恐怕等待你的也不是压惊酒,而是断头饭。”
  李熙一声不吭地看着玄鹄,轻蹙起眉。
  玄鹄说的不错,是断头饭,但那又怎样?只要一日不死,事情就还有转机。
  只要……只要能活下来,找到机会,便可绝处逢生。
  这么想着,李熙没有发作,而是跟着玄鹄蹲下来,伸手去翻刺客的衣领。
  李熙面色不改,尝试循循善诱地劝说:“我可以死在京都,却不能死在这,我若半路死了,便令长澹有了继续攻下去的理由,大沧眼下既然想和,就没道理再杀我。”
  玄鹄不回答,脸色冷得像冰。
  两年前桓水夜袭,数夕之间,漠北连失五城,死了多少好儿郎。
  虽然不回答,却也觉得李熙所言有理,就没唱反调。
  连日相处下来,玄鹄还是头回愿意赏脸,能蹲在这安静地听他说话,没再跳回树上去,李熙大喜过望,便趁机指着刺客的衣领说:“我方才便发现了,你看。”
  在这身大沧服饰的领子里头,钩的,却是他们长澹人惯用的草木暗纹。
  李熙说:“玄鹄,你猜我若死了,得利的,会是大沧吗?”
  玄鹄怔住片刻。
  倏地起了风,吹得血腥味四散。
  一阵寂静。
  良久,李熙方才起身,抬眼遥遥望着京都的方向,风过之后,面上又是那副软糯可欺的可怜样子了。
  “玄鹄,我是个练不了武的人,我很害怕。”李熙软声细语地说:“往后就算进了京,也请你尽心保我,因为只有我活着,当年桓水细作一事,才可彻查。”
  玄鹄愤恨地瞪着他,问: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当年细作之事,你不认?”
  李熙抿着唇摇头。
  “不是我做的,我不认。”李熙说:“当年兵临城下,有人故意做局害我,我身上背着舅舅的命,舅舅千叮万嘱要我活,我在百般无奈之下,才将错就错,顺势向大沧承认自己的细作身份,可是现如今,我就要回到我的故土,我不能认。”
  两年前,认下能活,两年后,不认才能活。
  “玄鹄啊,难道你还不明白,无论是当年的预言、细作、还是今日刺杀,从始至终,或许真正盼我早点死了的,从来都不是大沧,而是让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长澹京都。”
  “京都不是我的家,是鬼门关。”


第002章 毒蛇
  夜半时分,京都。
  一场秋雨一场寒,雨过之后,携着湿冷气息的夜风钻进角门,吹得院中珠帘叮当。
  珠帘里侧,一绯袍男子慵懒窝在软榻,兴致寥寥地吃着糕,身旁美貌侍者众多,殷勤簇拥着他。
  原本是副好景,只可惜,周遭多了些难听的咒骂。
  昔日风光无限的督察院左副督察使,此刻正被两个番子使力按在地上,鬓发凌乱,满身血污,狼狈的像条狗。
  落鞭声接连响起,皮开肉绽,左知秋在挣扎中渐渐失了力气,断续沙哑地喊:
  “你——你这阉狗!你动用私刑,滥杀无辜,你、你怎么敢!有本事,你就让我面见圣上!我要见圣上……!”
  无人答他。
  “裴怀恩!裴怀恩……!你究竟凭什么拿我!”
  “让我……让我见圣上……”
  声音越来越低,直至寂静。
  半晌,珠帘被掀开,有梳着双螺髻的明艳少女从内里退出来,笑盈盈地去探左知秋鼻息。
  还活着,但已气息微弱。
  左知秋年事已高,经不起折腾,一时间,打人的两个番子犯了难,踌躇地转身。
  气氛一瞬有些凝滞。
  所有人都在等待,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,裴怀恩慢条斯理吃完手里的糕,掀帘走了出来,居高临下睨着左知秋。
  人人都骂如今的司礼监掌印毒如蛇蝎,殊不知这毒蝎其实生得极好。
  身材高瘦,宽肩窄腰,尤其是那双琉璃珠子似的含情眼,眼型细长,眼尾上挑,薄薄一层眼皮染着点红,眉又细又淡,斜飞入鬓,令这毒蝎在不笑时有万千威仪,笑时,又邪如妖魅。
  有侍女送了净手的帕子来,裴怀恩眼也不抬地接了,在左知秋面前单膝跪下,一下接着一下,饶有兴致擦他脸上的血。
  裴怀恩说:“左大人,省些力气吧,这里是我的私宅,哪有什么万岁爷。”
  左知秋虚弱地抬头,眼里烧着一团火,说:“裴怀恩,你就是把我打死了,我也不承认,我没指使那侍卫殿前行刺!”
  裴怀恩眼带怜悯地看他,伸手扯住他的发。
  “嗯,我知道啊。”裴怀恩轻描淡写地说:“我只是看你不顺眼,想打你罢了。”
  嚣张至极。
  院里侍候的美人们听出裴怀恩语气不善,忙齐刷刷地跪下,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。
  左知秋自知面圣无望,眼神倏地黯淡下去。
  “为、为什么……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……”左知秋伏在地上,不甘心地呢喃着。
  裴怀恩带笑瞧他,开口却狠毒。
  裴怀恩说:“左大人这话说的,莫非忘了自己是怎么升的官?”
  此言一出,左知秋顿时色变,被迫重又记起那个冰冷的雪夜,以及那桩令人唏嘘的惨案。
  裴怀恩见左知秋听懂了,便接着笑道:“二十年了,当初弹劾礼部贪污的折子里,有你没有?”
  头皮被扯得麻木,左知秋倒吸一口凉气,气势弱下来。
  “你、你父亲贪污受贿,证据确凿,我身在督察院,为何不能参他?”左知秋支吾着辩解,说:“倒是你、你这阉狗!当年皇上念你年幼,下旨饶你一命,你得了恩,怎么不仅不思悔改,还变本加厉,偏要、偏要去学你那个不争气的爹,去做个祸乱朝纲的奸邪?”
  砰!
  裴怀恩一手压着左知秋的脑袋,重重砸在地上。
  “你们真当我七岁那会记不住事,是吗?”裴怀恩温温和和地说:“说话就说话,好端端骂什么人呢。”
  粘稠的血流进眼睛里,左知秋心力交瘁,抿唇不语。
  但裴怀恩这时已不耐烦了。
  众目睽睽之下,裴怀恩重又站起来,以靴尖狠狠辗着左知秋的脸,问他:“说吧,何人指使你。”
  左知秋不敢睁眼,喉咙仿佛被一双大手卡住了,哑得不像话。
  “无人、无人指使我,一切全是你父亲咎由自取。”左知秋执拗地说:“裴怀恩,你说你幼时什么都记得,那你可还记得,皇上究竟为何改你的名?”
  为何改他的名?
  掷地有声的反问入耳,裴怀恩皱起眉,思绪又飘回到很久以前,裴家被抄的那个晚上。
  那时他还不叫裴怀恩,叫裴容卿,个头比车轱辘高不了多少,是皇帝心软饶了他的命,将他收进宫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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